网络直播拆卡正在“围猎”未成年人
卡游,是当下中小学生群体疯狂流行的一种新型社交媒介。学生们须通过随机抽取购买的方式去集齐某主题全套动漫卡,为此他们整盒整箱购买后“拆卡”,拆到稀有卡片可在同学间花钱交易,最贵的一张卖到上万元。
现在,这股“拆卡风”从线下刮到了线上。新华每日电讯记者调查发现,网络直播间里“买家下单,主播代拆”的形式吸引了大量未成年人,而网络平台拦截未成年人的措施形同虚设。专家指出,直播间拆卡有涉赌风险,未成年人容易成瘾且过度消费。
晚上7点,网络直播间内不时响起“欢迎新来的小宝”的声音。主播正在镜头前快速地剪开5包动漫小卡,向买家展示内含的卡片图案,然后按稀有等级将卡片码放在置物架上。展示完后,主播便会统一将卡片打包发货给买家。
这场直播从晚上7点开始,一直到凌晨仍有上万名观众,比拼谁更“欧气(幸运)”的游戏一刻都没有停歇。
继盲盒、刮刮乐之后,被称作“抽抽乐”的拆卡在中小学群体中流行起来。与盲盒类似,拥有不同卡面图案的卡片被随机装入卡包中,包括普卡以及不同等级的高位卡,如中级卡、高级卡、稀有卡、隐藏卡,等级越高的小卡抽中的概率越小,一些稀有卡甚至可以在二次售卖中升值。
多名受访的中小学生均表示自己玩过这种抽卡游戏,“在班级里很流行,学校门口还有很多地方都有卖。”来自广州的小学生小睿说,以奥特曼卡片为例,一包在1元到300元不等,价格越贵出现“好卡”的可能性越高。同学之间还会交换卡片,甚至还会用钱买卖,“曾有同学拿出大百元购买好卡,听说是拿妈妈的钱” 。
卡牌成为中小学生群体一种新型社交工具,拥有相同爱好的人通过卡牌这一实物形成小圈子。“卡圈”的火热也让商家瞄准了学生群体这块“肥肉”,做起了直播间“代拆”生意。
在诸多代拆直播中,“小马宝莉卡”最受中小学生喜爱。在短视频平台以“拆卡”为关键词搜索,出现了大量以“xx拆卡”为昵称的主播,一位专门做“小马宝莉拆卡”的主播“楚楚拆卡”粉丝量近50万。
记者调研发现,直播拆卡暗藏诸多风险隐患,原本的娱乐性质已然变质,某种程度上成为“围猎”未成年人的新型“互联网赌场”。
直播拆卡和“盲盒经济”相似,未知感诱导消费者不断去购买。专家指出,在直播间通过“以小博大”的玩法,再进行兑现,是涉嫌赌博的行为。“购买卡包通过拆卡获得稀有卡、高级卡等高价值卡牌的机会,这样的概率游戏会让身心尚未成熟的未成年人觉得刺激而沉迷不已,获得类似赌博般的快感。”广州市政协委员、广东诺臣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郑子殷表示。
在拆卡直播间中,主播往往拥有一套“洗脑”技巧。除了使用快节奏的语速和手速展示,还有一套娴熟的话术引导观众下单,“恭喜xx宝贝,开出了SSR(稀有卡的一种)”“今天还没出过黑背(稀有卡的一种),大家现在下单机会很大”“下单满499就送一盒”。更有不少直播间推出新人下单9.9元福利,解锁第一单之后,观众就一步步加大投入。
为了让“下注”金额不断膨胀,商家已经不满足于基础的拆卡方式,而是将“刺激”层层加码,玩法不断升级。记者调查发现,不少直播间拆卡推出了数小马、做公主、大非酋等玩法,在拆卡的基础上新增了奖励内容。以数小马为例,每包“小马宝莉卡”的卡面上画着不同数量的小马,拆卡后计算卡面上的小马总数,不同数量对应着不同的奖励,而“大奖”则是可以得到一盒“小马宝莉卡”。
记者发现在一个名叫“拆卡叨叨”的直播间内,有人以“箱”为单位下单,被称为“抬箱”。而在“涂涂拆卡日记”的直播间内,主播自述有未成年人从今年5月7日开始陆续在直播间内下单,总计消费8000多元,最后该未成年人父母向直播间要求退款,最终未获得官方支持。
网络平台相关负责人告诉记者,平台要求商家在商品详情页显著位置设置未成年人消费提示,并通过开启青少年模式或大数据对消费行为识别等方式,阻拦未成年人开播、看播、连麦,也无法充值、打赏消费和提现等。多家平台均否认自己存在直播间诱导未成年人过度消费的“赌卡”行为,但记者调研发现,未成年人参与直播间赌卡现象普遍存在,所谓的拦截系统形同虚设。
记者调查发现,直播间的角落会摆有“未成年人禁止下单,拆封不退不换”的标识,购物选项中还会让买家选择“我已成年”的选项,但这种“自检自查”的方式根本拦不住未成年人。来自广东中山的小学生小彤说,班上不少同学会在直播间代抽,也会在一些平台添加商家为好友后进行支付。“交易过程中,商家并不了解买家的情况,也不会询问买家是否成年。
专家指出,摆牌展示的行为并不能有效阻止未成年人进入直播间消费,也不能免除直播间和平台的责任。
今年2月,为了防范涉赌风险,部分平台发布专项治理公示,但整治公告过后,拆卡直播间内的“顽症”仍未得到解决。
华南师范大学博士彭君说,从心理健康和咨询的角度来看,这种直播拆卡活动满足了直播间成员(包括未成年人)几种心理需求:第一是对新异刺激的需求,类似于近几年流行的开盲盒,一套卡牌里的内容都是新鲜有趣,包括特级卡片也是随机的等,熊猫体育app这是调动个体与生俱来对未知的好奇。第二是归属感,喜欢同类内容的人聚在直播间里可以获得归属感,现在未成年人因兴趣爱好的差异,会更愿意和“同担”“同好”进行互动分享,获得社交归属满足。
她说,对未成年人可能的危害是成瘾和过度消费,在适当的时间观看直播和在合理范围内购买自己喜欢的卡片,并不构成危害,这是属于未成年人探索世界的一种方式。然而,这类直播因其有规律的节奏、不断的新鲜刺激,可能会导致人进入一种“成瘾”反应,影响了休息进而影响学习、生活、现实社交,或者因为与他人攀比而盲目购入大量卡片,形成不良的消费习惯等。
郑子殷建议,相关平台应当规范消费行为,购买平台礼物产品时二次验证,核对身份信息、消费前人脸识别,不得向未成年人提供与其民事行为能力不符的付费服务。同时应以醒目便捷的方式为监护人提供时间管理、权限管理、消费管理等功能。
“平台还应加强主播管理,禁止用夸张的诱导性等词汇对拆卡概率做虚假宣传。严管实物奖励,严管宣传低价卡命中稀有卡等以小博大的涉赌行为。”郑子殷说。
而对于网络监管部门而言,应当定期和教育部门及时更新针对未成年人的新型网络侵害行为,通过学校的网络素养课程,加强对学生的教育。增强学生对网络防范意识和分析判断能力。(本报记者郑天虹 杨淑馨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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